空巢恋仔

　　檐下的燕巢，大燕飞进飞出，喂着一窝叽叽喳喳张嘴待食的小燕，何时长大飞去，我不知。燕去巢空，留下的空巢贴挂着，我也熟视无睹。

　　可儿子上大学了，与我朝夕相处了18年的儿子去上大学了，突然间，风筝飞了，用不上力，使不上劲，手中拽着一条似断了的鸢线，心空落落的，不知安放。

　　“唔，我想儿子，你狠心，一个人放到湖南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妻眼潮潮的又在叨念。

　　“湖南有何不好？惟楚有才！单近代，湖湘人才就以联袂而起、结群而强著称于世，毛泽东、刘少奇、彭德怀、贺龙、李富春、朱镕基......， 更早的还有曾国藩、左宗棠、黄兴、蔡锷……，都在中国当代近代社会舞台上扮演了各自的角色，作出了各自的贡献。儿子到湖南读书也可沾沾灵气，何乐而不为？”我安慰道。

　　妻子也不置可否，一柜儿子小时的照片，成了自修复习的保留节目，翻来覆去：

　　“您看，那嘬奶的嘴，像我。”

　　“耶，还穿着开裆裤，屁屁都走光了，没羞体。”

　　“哈哈，还穿西装，戴个傻墨镜，扮鸟叔。”

　　“哇塞，掏出‘小家伙’喷出抛物线飞流？有辱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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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却不知，自己黑发已隐着白丝，唇边凹着括弧，眼角贴着蒲扇，额头漫着沟壑。

　　“嘿，别笑我，看看自己的头，麦当劳大叔。肚子，福清光饼夹。”

　　孩子，一天天长大。您我一天天变老。这一幕幕仿佛不是昨天与今天的区别，而是眨眼之间的梦幻。

　　“阿嬷，我回来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儿子放学回家的固定句式。推开门就着桌上已放好的饭，囫囵吞枣，唏哩呼噜，三下五除二，空碗一推，拉过一碗凉着的，二五添做一，来了个饱肚对空碗，我真不知他是属猴的还是属猪的？嘴一擦，“阿嬷，我去读书啦。”咚咚咚，遁下楼去。现在，儿子远在湖南求学，三缺一，四角桌少一边，团不圆，吃饭也缺香味。

　　推开儿子的房间，两米的大床已不见那凌乱的被褥、猪样的睡姿，书桌上已不见那堆积的书籍，空气中还飘着儿子的汗臭味。夜深人静，悬梁刺股，灯下耽读，备战高考。“哝，去休息吧。”“不，你先去睡吧，我还有一题，做完。”

　　一向不喜上网聊天的妻，申请QQ，我给取名“大愚逍遥”。“大愚”，大傻也。殊不知，巢，是助长鸟儿飞翔的温床，待他羽翼渐丰，必定要鼓其驰骋苍天，恋巢是一种爱的溺杀。尽管飞得高低不同，但通往的都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逍遥”，快乐自由也。自在享受“二人转”世界，莳花弄草，读书练字，野外郊游，舞场嘭嚓……重拾属于自己的天空。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妻，仍旧割舍不下。每天下班回家，就打开电脑，冲入儿子QQ空间，日志、相册、说说……逛个遍，十指在键盘上蟹爪乱舞般狂留言：儿子，要注意饮食，不要吃街边摆摊，要多吃水果；儿子，天气热，要喝菊花茶，要放枸杞；儿子，儿子……打电话给儿子，若是儿子没及时接听，就会忐忑不安，疯狂地猜想着种种种种种种事项。现在，连每晚的天气预报都要转到湖南台，以便及时遥控儿子的衣食住行。若安好，即晴天。

　　可怜天下父母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可要让孩子学着长大，要想让孩子看到世界，那么就必须舍得或漂亮或安稳的巢，暂时的空巢也是在所难免的，燕去燕又来，心在即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