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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隐蔽或光亮(散文小品选章)

2013-06-05 09:53:36来源:福清新闻网  作者:马蒂尔

  春天的暖意

  一棵云杉浮在湖面,它的一部分根须仍握着泥土,令人奇怪的是,它在水上的那一面没有枝杈,树皮也脱落下来,长满暗绿色的苔藓。

  当我看到它时,树干上站着一只黄嘴乌鸫,呆呆的样子,它黑色的翅羽,似乎加重了湖水的深度。

  我不知道乌鸫为何站在这里,或许在等候伴侣一起体味春意,享受春光,或许它正要开口唱歌,却因我这个不速之客造访而不愿开口?

  在云杉倒下的湖岸边,一大片针阔混合林,似乎沉浸在春天的暖意里,一些枝头绽开着嫩芽和花。那时,有一只松鼠叼落一枚松果,把寂静的水面戳破,乌鸫飞走,枯树仍在水面,一动不动。

  卑微的几种草

  以前,我对玉带草,蒲苇、芒颖大麦草和狼尾草这几种草本植物,十分混淆,难以分辩,好像有的小孩子无法分清洋葱、韭菜和水仙花。

  夏天进山时,我在一个临溪山岗低坡上,同时发现了四种草。这是个荒芜的山岗,早年的杉树、松树、樟树等被砍伐后,没有人来补种,给了这些草本生命一个自由生长的家园,它们因此可以繁荣茂盛,而没有阳光被树冠阻挡的担心。

  要分辨它们其实很容易。玉带草最矮,绿叶间夹白色,或黄色条纹;而狼尾草其次,有颖果,成熟后尾巴下垂;大麦草则高了些,通常向低处倾斜,显得谦逊而坚韧;蒲苇的穗子,让它看上去更像是芦苇,区别在于它叶子边缘是白色的。

  这些草,相对于杉、松、樟等木本植物,无人瞧得上眼,可能是卑微的,并先于秋天枯黄。但它们却是野兔、山鸡小动物们温暖的窝巢,不管青葱还是枯萎,因为枝叶繁多密实,窝巢隐蔽而安全。可贵的是,不管是否有人瞧得上眼,它们已更多、更广泛地,向着来年的春天撒下了生命的种子。

  不认识的一枝藤

  在山民的牛栏边,有一棵侧柏,它的圆锥形顶端,露出了藤蔓的头部,这一截藤茎约有十几公分长,有三四片绿叶,很柔软地,在风里摇晃。

  我不认识这支藤,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想问山民,山民都上山挖竹笋去了;想问黄牛,黄牛也都在山坡上吃草。这支藤的其他手肢,都隐藏在侧柏的鳞叶之下,在侧柏旁,再没有其他更高的植物可让藤茎攀援,或是可依靠的石墙歇息。

  它好孤单,该往何处去呢?它没有自己的枝干,也就是没有自己的兄弟姐妹。它的一生只有柔曼瘦弱的手,从它的根部开始,直至它遥远的叶子。

  山樱花

  护林员的木屋前,种植着一棵山樱花。

  三月,还是霜满天,水沟上结了一层薄冰。

  它的树皮紫褐色,平滑有光泽,花每支三五朵,成伞状花序,萼片水平开展,花瓣先端有缺刻,白色、红色。山樱花于三月与叶同放,或叶后开花,核球形,初呈红色,后变紫褐色,七月成熟。

  满树烂漫,如云似霞,这里只有她在怒放,无蜂,无蝶,无爬动的虫子,也无叽叽喳喳的游人。

  好像空气凝固,浓艳的妆面舞动,深山不寂寞。也像一树火焰,微风吹拂,慢慢地烧烤着寒冷。

  我的体内有持久的病痛和不得宽恕的罪,我的思想充满歌颂的伪善和犬儒主义。这烧红的刀刃携带霜冻的暖意,把我痛快地解剖、疗伤、清洗。

  林中的蛇菇

  护林员说,深林里,奇妙的植物很多,有一种蘑菇当一旦被人发现,它便不再生长。

  我就看到了这么一种蘑菇,在一截伏倒的杉树根上生长,细茎撑着一把黄伞,有婴儿拳头般大小,山民们管这样的蘑菇叫“蛇菇”,因为发现它的时候,一般都会看到一条小蛇在菇身边。年前杨梅紫熟时,我在林中看到过一条红黑相间的火赤练蛇,盘坐在一棵硕大的蛇菇下,菇伞的圆形阴影,盖住它的小小头颅,仔细查看,它还闭着小眼酣睡呢。

  现在,蛇菇的茎多么纤细和微小,像我在医院里看到过的,那些刚刚生下来的,长得既像母亲又像父亲的婴儿。我不知道,当我离开后,它是不是羞于被人类看过,真的就不再生了。于是,我抬头注意起身边的树木和山石,好像有一种罪过感。

  秋天的野柿子

  蹚进山凹,就马上闻到一阵细幽的清香。

  我不知道是那死去的,和活着的植物散发的,或许是来自于松脂,来自于刺果和野柿,它们其中的一部分已经落下,接近于腐烂和发酵。发酵应该是一场美妙的恋爱,如酿造枇杷酒,如炒制红茶,发酵得恰如其分,那清香就可以醉人了。

  刺果个小,一分硬币大,熟得快,又时常掩藏在灌木丛里,要风没多少风,要阳光没多少阳光,也无蜜蜂光临,阴湿中,衰败的速度快过野柿。

  野柿就不一样了,它个高,敢于向上争取空间,懂得向太阳讨要光热,是一种坚韧的果实。当它在树上挂着时,要等上两个月才能接近成熟。当我们把它们从树上摘下来,它们往往是坚硬的,有不成熟的,青色苦涩,还不能被食用。野柿不轻易熟透,要甜蜜,需要长时间的温暖和呵护,直至它们变得柔软、通红,像你在雪地里吻过的某个女孩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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