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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女人

2012-08-29 09:30:37来源:福清新闻网  作者:李云琴

  对她,我总是敬而远之。

  经常看到她,拖着满满的一个大袋子,在街上的垃圾堆旁、树下、小巷的角落,捡着人们随手扔弃的瓶子,有易拉罐,有矿泉水瓶,有大的,有小的……她总佝偻着背,一手提着袋子,一手在翻捡着。脸上永远涂着一层痴傻的笑,挤得两个颧骨像安了两个鸡蛋,黑里透红。头发很乱,像秋天被霜打过的草叶,白的比黑的多。有时会看到,她也会很腼腆地用手捋着腮边的发。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有好几颗已经只剩下牙床了,但她依然爱笑,露出牙笑,挤着脸蛋笑。

  真正近距离地靠近她,是那一次。去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我带儿子去大姐那儿玩。我们都到外场,那儿有一块巨大的平整的石块,我冲了杯牛奶,随手放在石块上,抱着儿子,跟姐姐拉家常。这时,她来了,我第一次见她。这个女人,不修边幅,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却没有一件是像样的,裤子肥大无比,把她本就宽大的身材,衬得更加雍肿了。我无法产生好感,用排斥的眼光看着她。我希望她快点走开,但她向我们走来,边走边笑,还伸出手来,逗我的牛牛,莫名其妙地喊着“胡虚,胡虚——”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不让她靠近我的孩子。我又退了几步,假装有事要离开,刚一转身,发现她什么时候将手伸向了奶瓶,我几乎是尖叫起来,“啊——那是牛牛喝的!”她的手像触电一般缩回来,扭头看我,笑嘻嘻地用含糊的话回答我。我没听清楚,大姐翻译了,“她说,如果瓶子不要,送给她。”我皱起眉头,姐姐可能看出了我的厌恶,“这是有用的,是孩子冲牛奶的。如果没用,会给你的。”大姐明明知道我不会把奶瓶给她,奶瓶也不可能没用,还像哄一个孩子似的跟她说话。我越听越疑惑,难道?我抱着儿子,向前拿走了奶瓶,刚弯下腰,只听“轰——”的一声响,就在我的身边!我一扭头,天啦,倒下了,她,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面朝下像一座山一样地倒在水泥地板上!儿子吓得哭起来了,我惊慌失措,抱着儿子,再一次尖叫着逃开了,心里闪过最可怕的字眼:“死人啦!”我叫大姐快来!周围的邻居很快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扶起来,姑姑把她扶着靠在身边,叫大嫂赶紧去倒碗水来。而我,惊魂未定,手脚发软,把儿子紧紧地锁在怀里。好久,她活过来了,脸上血迹斑斑,鼻孔也流出了血,坐在石块上,不停地呻呤着,没有哭,没有泪,目光呆滞,像一个丢了魂的人。此时,我的心里一阵酸楚。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她其实很可怜,羊癫疯,经常走着走着,就这样不省人世,有一次,一个人走出去,倒在水沟里,一天一夜,摔得不像个人样。

  她其实很勤快,经常看到她去捡瓶子卖,卖一些钱,藏起来。但遇上好赌的老公,把她藏起来的钱,骗去赌,输得精光。“她其实人很好,好可怜……”“还给老公生了个儿子,还是不被当人看……”别人议论的仿佛不是她,而是跟她不相干的人,她依然呆呆地,盯着,不停地呻吟着,极其难受的样子。

  不知什么时候,她走了,我问大姐,你怎么不怕她,大姐指着一圈子人,说,谁怕她啊?就你!大伙七嘴八舌告诉我,刚嫁过来时,她是全村一等一的美人,谁都赞不绝口,哪个男人见了都眼睛发直,连族长公都说,给祖宗长脸了。老公整天围着她团团转,变着法子宠着她。如果要上山干农活,或者到镇里买个东西,老公总把美女老婆锁起来,不让人靠近。可她挺老实的,人家问她,“老公把你锁在家里,你受得了啊?”她红了脸,低声羞涩而又幸福地说:“他不是爱我吗?”老公当时是不小的工头,有钱,才娶得来她呢。

  就因为赌?还不是!输掉了大笔存款,再输掉城里的房子,在输掉乡下新房,再输掉家里所有值钱家具,甚至输掉了饭碗……

  赌,让我可怕的,原来是赌。

  堵,心里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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