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走笔

　　从沈家门码头出发，15分钟快艇靠岸；出码头向右再向右，就见到上书“普陀仙境”四个遒劲金字的巍峨山门了。

　　往前，有很长一段路，总是可以看到不远海滩上踏沙逐浪的身姿，耳边时而传来划破长空的亢奋呼声。

　　有路人围观地面，才注意到脚下朵朵石凿莲花，飘然若飞。依稀听得：“山上青石板上都刻有莲花，三步一块，为配合朝圣者三步一拜。”

　　半山上，顺导游手指方向望去，总高33米的南海观音屹立山巅，翠枝掩映中正低眉微笑，俨然善与美的化身。此刻我的惊喜，正如“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凝神注目，立像开光日南海观音现身。许多亦真亦幻的传说，为佛岛蒙上一层幽幻迷离的轻纱。

　　在山顶，虔诚的香客三步一叩。香烟缭绕中，想起父亲早年曾在此许愿，后愿望实现，竟再踏梵宫答谢。山顶功德碑上，记载着捐献者姓名、捐资数目，金额从上千至百万不等。普陀山，出现在多少国人的人生地图上？窃以为：神灵所赖以存在的精神世界，是人的欲望、苦难被压抑至极致时出现的海市蜃楼。信则有之，信则寄之。瞧那红匾上一段话颇让人受用：“敬香在表心，大把烧香、烧高香的行为，视为以攀比心、贪心来敬佛，请不要把佛、菩萨世俗化了......以清静之心来作供养，即为发心纯正、与佛法相应，诸神欢喜赞叹，功德圆满。”是呀，佛性原在人性深处，凡尘俗人，不仅自己深陷泥足，还总喜欢将佛和菩萨世俗化。于是，没有烧香，绕炉三匝，聊表寸心。

　　观音佛像旁四大天王把守天门，浑然大气，造型与其他寺院的大同小异，不免有“千人一面”之感，倒是山下山门附近那几尊塑像，姿态、神情迥异，或跪或卧，或若有所思，或忧心戚戚，或穆然景仰，引人共鸣，格调清新。

　　一道绵长的弧形石壁座落于山顶后方，两侧分别雕刻着“玄奘西行”和“鉴真东渡”的画面。壁上闪闪发亮的，竟是一片片圆币镶嵌其中。不禁想起《罗马假日》中的许愿泉，游人背对喷泉，把硬币抛进池中，许下心愿。而普陀山游人在此留下硬币，是为向菩萨验证心迹，还是为寄托遥想？

　　有趣的是山顶白鸽。有人洒下面包屑，群鸽翩然而至，悠然啄食，毫不畏人，仿佛闲庭信步，吸引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一会，它们齐刷刷振翅飞起，落在檐头，气定神闲俯瞰众生，好像说：“哈，现在轮到我看你们了。”对海阔天空，看云卷云舒，好一群人间仙客！

　　下山时经风景如画的西天景区，一河如缎，对岸绿草如绣，红阁半掩于密林中，河中莲叶如盘，零星的莲花依依送别夏季。

　　正在河边倘徉，一瘦小老头靠近，称不慎失落钱包，祈求资助回家路费。半信半疑间问他是否买票进来，不住点头；于是理智让步于善良，给点钱。老头一叠连声:“回家后会还给你的！”转身离去，一路不断乞求施舍。打听卖水大姐，老头果然来路不正。在观音菩萨眼下公然行诈？心中忿然不平，转念一想，他们为获得金钱流浪他乡、风餐露宿，这滋味岂是一般人愿意品尝？于是释怀，竟为自己仍拥有一颗容易被打动的心而庆幸，佛心原来便是清心、闲心！也许这类人也是一道“景区特色”，和迷人风光一起，被诸多游人的记忆收藏。

　　回到起点的码头，发现已绕山一周。这一长串脚印，记载了我与灵山的神交，将长存脑海，引以为豪。

　　旅行归来，意犹未尽。深以为憾的是：遗漏景点不少，人间第一清净地的好处未及充分品味。这次算是匆匆一瞥。下次若能再成行，一定尽情地凭栏远眺那曲折如月的海岸线，倾心领略那经堂吟诵的庄妙，再补上这次失之交臂的紫竹林，荟萃五朝名家画作的慧济寺；能在岛上留宿，或许有幸一睹磐陀夕照、莲池夜月、朝阳涌日这些人间奇景。

　　有缺憾，就有期待！

　　人已返家，心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