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市20周年文学作品选登：焦大的“舆论监督”

　　显然，贾府由兴到衰与当时朝廷的政治倾轧有很大关系，《红楼梦》所展示给我们的也当然不只是一处豪门的盛衰，而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但是，我仍然时常想，假如贾府当年能够接受焦大的“舆论监督”，后来将会是另一种情形，也是说不定的。

　　在《红楼梦》第七回，贾府的老奴才焦大酒醉之后把贾府骂了个底朝天，那语言有些粗糙，但是并非毫无根据，也不是没有道理，依我看至少有以下几点应当引起重视的：其一，“不公道，欺软怕硬！”说明贾府内部管理不民主、不公正，对下人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其二，“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作官儿，享荣华，受富贵！……到如今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这个焦大从小跟着贾老太爷打仗，“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出来，才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给主子吃；两日没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溺”。这样的有功之臣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说明贾府的后人背叛历史，忘恩负义；其三，“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说明生活在纸醉金迷中的贾府子弟道德沦丧，腐化堕落。这些问题的客观存在，如果不及时纠正，其结果可想而知。

　　可是非常遗憾，焦大的“舆论监督”没有让贾府里的人引起任何警觉，更不用说有谁去反思了，反而将“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焦大这次破天荒的“舆论监督”，很快就被王熙凤们扼杀了，贾府里的人们依然尽情享受着他们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大厦倾，众人作鸟兽散，“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抛开当时的社会背景，我们假设贾府如果接受了焦大的“舆论监督”，对存在的问题作出深刻的检讨，认真的反思，并且举一反三，在内部进行严肃的整改，我以为是不至于那么快破落的。探春在《红楼梦》第七十四回里说：“……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贾府的衰败既有外因，也有内因，按照探春的见解，显然是内因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物必先内腐而后虫生，是他们内部的腐败，才最终导致一蹶不振，一败涂地的。焦大的那番“舆论监督”也因此成了绝唱，成了贾府最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