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目光

　　父亲离开我们半个世纪了。老家的大厅上高挂着父亲遗像，清癯的脸上一双眼睛，射出威严的目光。那目光似在鞭策我们：怠惰时叫我们勤勉，碰头撞壁时叫我们坚强。

　　父亲是农民，总默默驮着苦涩的人生，或许是自己单薄的身躯，养育我们阶梯般的兄妹，被艰难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缘故吧。尽管家庭经济是如何的拮据，都不让孩子们中断学业，希望孩子们有出息。

　　父亲对我们的管教是严格的。夜晚，橘黄的煤油灯光温柔地轻泻在桌面上，我们轻声朗读课文，似山泉潺潺流淌，在参差的字里行间，静静地寻觅与捕捞知识，这是父亲敦促我们养成的好习惯；学习之余，父亲还要求我们练习书法，我家穷买不起纸张，父亲不知从哪里买来黑色的练字本子，我们管叫它“水书”，毛笔蘸着清水，在“水书”上涂写，能显现出清晰的笔迹来，一会儿水被吸干了，字迹也没了，又可以重写。我们在“水书”上，对照着柳体字贴，一笔一划有迹可循，学着写字。

　　父亲只念过几年私塾，肚里墨水不多，但字写得向一边倾斜，倒很工整。有一次一位乡亲要父亲给他写幅祝寿联，父亲编好句子和称呼格式，搬让我站在凳子上写。当我提笔欲涂写时，那乡亲慌忙阻拦，说：“别让小孩乱涂呀！”父亲笑笑说：“放心，涂坏了我赔你。”我尽管运足气力，仍涂写得歪歪斜斜。父亲却眉开眼笑，夸道：“好，好！”那位乡亲喜孜孜地捧着寿联，谢了父亲而去。

　　父亲要我们学好功课，还让我们多吃苦，知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他常带孩子们到田里从事力所能及的劳作。孩子们有过错，他拉下脸，眼里射出严峻的目光，像鞭子抽打我们，有时抽得我额头出汗，抽得我背脊灼热。但从不滥施体罚。我们都怕父亲那威严的目光，规规矩矩，不敢胡来，因此我们兄弟从没违法乱纪，颇得邻里好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父亲。每个父亲的目光都是相似的。

　　不论目光是温柔还是严峻，都是驱赶你走好人生之路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