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 队

　　■ 唐汉

　　吴山把自己拴在储蓄所营业大厅里排好的队列末尾时，前头已有八九个人，转眼身后又系上好几个人。他不时看看窗口，那姑娘简直被钉在左边窗口，纹丝不动；又不时看看手表，表针简直被安装上加速器，一个劲疯转。他急得头发梢冒汗。今天是丈母娘50岁生日，他忙着取钱买新款手机作为生日礼物送礼。此刻是五一放假前最后一点工作时间，四点半都过了，这里提前关门不时就有幸遇到，取不到钱咋对老婆大人交代？原以为这不用排队机的储蓄所网点小顾客少，谁知道自己有眼无珠！岂止吴山急，队列里抱怨声不断呢。大家眼睛都紧盯着窗口，生怕柜员又开后门或哪个强者插队抢先。

　　左边窗口的姑娘终于“退位”了，可新“到位”的老年顾客又像稳坐钓鱼船的姜太公，好一会还是岿然不动。这时，一位高个子小伙一阵风似地扑进窗口，明显有插队抢位的倾向。“排队，排队！”“到后面去，到后面去！”队列里喊声一片，吴山身后的大胡子喊得最响。那小伙回头望了众人一眼，苦着脸，皱着眉头，嘴唇哆嗦着，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到后面排队！”大胡子再次高声提醒。小伙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说话间，两个窗口的顾客都结束交易一起走了。算上走向窗口的两位，吴山已是第三个了。他就站在高个小伙旁边。小伙鼻子又挺又高，燕窝深陷，有点像来自欧美的老外。这时小伙电话来了，声音很响，吴山完全听得见：“喂，快快快，赶紧交钱，伤员等着输血。来不及，要出人命！”看来，他的亲友遭遇了不幸，吴山正为他悬着心，小伙对他说话了，一听就知道是维吾尔口音：“先生……帮帮忙，车祸伤员……要……输血……救命，请让我……先……取钱。”他的“维语普通话”带着“拖腔”，结结巴巴的，特别难听懂，再加上现场声音嘈杂，队列后面的人根本听不见，所以现场好多人依然异口同声叫小伙到后面排队。吴山连忙大声向柜员说明：“他取钱是为了抢救车祸伤员。”可有人说道：“谁见过？谁知道现在骗人的多高明！”一句话又把大胡子惹火了，他吼道：“别在这里演戏了！”不，这不至于演戏，也犯不着，吴山这样断定。可小伙张了张口，又说不出话来，突然伸出了双拳……吴山本就猜想维族小伙汉语不好，没法把话说清，心急如火；这时更是生怕他焦心难忍竟动起拳脚。可小伙伸出的双拳却捶打起了自己的脑袋。吴山急忙对柜员说：“让他取钱吧，我的位置让给他。”吴山正后悔自己这话说得太迟，后面有人高声说道：“那你要离开。”那人话音未落，吴山已站到队列末尾。

　　这时，又有一个小伙跑进营业大厅，正在窗口取钱的维族小伙一看到他，就说“快了快了”。没想到新来的小伙认识大胡子，便简单说明了情况：他和这新疆小伙刚认识。他和同事去上林寺游玩，路上亲眼看到车祸发生。这新疆小伙第一次来本市旅游，当时也在现场，竟然和他们一起抢着将伤员送到医院。伤员身份不明，身上没钱，但需要输血救命，新疆小伙又用自己的卡取钱救急……

　　两个小伙旋风一般走了，营业大厅显得寂静无声。突然，大胡子出列主动退到吴山身后；接着，队列一阵骚动，大伙一个个依次出列，依次站到大胡子身后。吴山又在队列前面了。他感激地对大伙说：“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