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 伤心泪

　　■ 翁智敬

　　临近清明，冷空气骤然袭击，气温一下子降了十几度，一场不期而至的清明雨，潇潇而下，斜风飞扬，这不是上苍抚慰逝者的纷飞泪吗？

　　湿淋淋的空中飘着忧伤的歌——“清明雨打湿了脚步，撑一把小伞，踏上了小路，默默地走向您的住处。野花缀满那座小丘，多么美丽多么寂寞的小屋。叩一个响头，抹去了泪珠……”这首凄清凄美的《清明雨》和着古典吉他的温雅低泣，配以小提琴的如哭如诉，加上歌手的深情演绎，一下子侵入我的五脏六肺，心潮了，眼湿了，又是一年清明时，该回老家看看离去的父亲了。

　　父亲不幸离去，一直是我心底一处不愿碰而又无法长好的伤口，已深深烂在我的心中，每一次不小心的触碰，都会令我疼痛难忍。辛苦半辈子的父亲，还没享上福，也没嘱咐什么，就驾鹤西去，再也不能回来了。也就从那年起，每一年的清明，我都会切肤体会到“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那肝肠寸断的疼痛。

　　父亲是个乐天知命的人，即使受到别人冤枉也从不声辩，默默忍着，秉承着“吃亏是福”的虔诚。一年四季总不见闲，不是上山砍柴补贴家用，就是下地种田维持生计；终日手不得闲却心有所乐，即便在砍柴种地的路上，也不忘给同路者讲讲“古”，——他爱看戏，记性好，每出戏文都是他讲古的好题材。一件粗布白衬衫穿在父亲身上似乎总洁白如新，因父亲信守着“上马要有上马装，下马要有下马服。穷，可不能不干净”的教条。

　　一路想着，走着。一路走着，想着。

　　路上，山花烂漫，杜鹃缤纷，昨日雨水洗涤过的花草清新鲜亮，处处团团簇簇，而我无心观赏，因它挡不住我淅淅沥沥的伤心泪。那花草上残留着的雨点，是我的泪水吗？

　　渐行渐近，渐近渐痛。

　　看见了，山腰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屋”，孤独地立着，没有门牌，没有碑文，只有荒草山花相伴左右，寂寂地遥望着记录父亲一生的青瓦老宅。

　　默默拔去周边野草，锄一把繁草置于“屋”头，摆上父亲爱吃而又很少吃的蛎饼、光饼、花生、龟粿，压纸、上香：

　　“爸，您在那边还好吗？”我哽咽着。

　　“爸，刚才云层里透出的阳光，是您的笑容吗？儿子来看您了，您高兴吧？”话未出口，泪已成行。

　　“爸，别再操劳了，别再节俭了，孩儿都长大了。妈，也挺好。”

　　“爸，……”

　　絮絮地说着，忧忧地烧着纸钱，化作只只蝴蝶，幽幽而去。泪眼朦胧中只只蝴蝶幻成父亲的片片剪影在眼前飘舞：细雨中荷犁唤牛耕田插秧，烈日下挥镰割稻挖土种果，山道中重担在肩竭蹶前行，油灯旁为儿摇扇课子读书——

　　清明雨啊，你是撒满人间的伤心雨。每年，您总要痛痛地渗入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