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问春天

　　○ 翁智敬

　　又是一年春来到，细雨、微风、新绿、浅草、乱花……亦随之携手翩翩然而来。

　　江南的春天，总伴着如烟似雾的蒙蒙细雨，瘦瘦清清的涓涓溪水；总随着姹紫嫣红的神奇梦幻，依依细细的媚眼柔柳，杏雨梨花、李白桃红、暗香疏影，趣味盎然地悠悠流淌着自己独特美妙的低吟浅唱，逗引着无数文人墨客的溢美吟哦，留下无数荡人心弦的不朽诗句：“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唐代锦心绣肠的白居易道尽江南早春的湖光山色、水态天容；“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慧眼独具的杜甫用生花妙笔摄录了春光烂漫、蝶舞莺啼的无限美景；“应怜屐齿应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宋朝的叶绍翁从一枝盛开的红杏花，引领你我领略满园热闹的春色，感受满天绚丽的春光……

　　江南的春天，的确令人陶醉，令人痴迷，但这醉人的背后却也隐隐氤氲着无限的烦人气息。

　　没有征兆，没有邀请，无需预约的连绵细雨，说来就来，没完没了的缠绵着，一天，两天……阴郁灰蒙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的小雨，像一个满含幽怨的少妇，无法抑制感伤却又无法痛快淋漓地哭泣，时不时来一阵侵肤细雨，让人“红楼隔雨相望冷”，时不时袭一回刺骨碎雨，使人“远路应悲春晼晚”。此时的雨，既没有“天街小雨绝胜烟柳”的美感，也没有“春雨贵如油”的珍惜，人心也被下成灰灰的，烦愁不免爬上心头。蚁居城关，一夜小楼听春雨，袅袅散散，一人拍遍栏杆，感叹无言凭阑意，究竟是挽留昙花一现的美丽？还是嗅着梅香坚信春天已近在咫尺？这真是“双溪春尚好，舴艋载却愁”。梦，如果可以像一叶扁舟荡漾碧波，能够一挥自己的韵脚，那该多美妙。春天，是在烦人啊！

　　阴阴天，毛毛雨，郁郁心。几时，能见那美丽的太阳？难得天放晴了，看到久违的太阳，本以为心会随之温暖舒畅，谁知道，却是潮湿粘人的“回南天”，太阳懒懒地放射着光芒，弥天大雾坚守着自己的防线不肯离去，不愿退步。地面冒着水珠，墙壁挂着汗液，脑子也好像进了水，走路都要小心翼翼捏着脚尖跳芭蕾，稍不留神就要坐免费“滑滑梯”。家里潮得要命，衣服怎么也晾不干，被子都快生菌长磨菇了。这哪里是朱自清笔下那美丽的《春》？刚转入新岗位的我，恰如现在的天气，开始的天真莫不是“误入藕花深处，惊起一滩鸥鹭”，整日里以陌生面对陌生，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幸好，半年也就过去了，抓不住的是最初，放不下的是经历，但一幕幕昨日的温馨重现，给了自己今日执着的理由。置身于这样乍寒还暖、时晴时雨的天气里，怀乡病又会时时让人望空痴想、啮碎心肠，烦闷又会不期然填积胸口。春天,实在是烦人!

　　这醉人亦烦人的春天哪，你让我心醉让我心烦。我独自徘徊，自我拷问，终于明白：这就是生活吧，因为生活本来就充满着醉人与烦人的两面，她肯定不像你我想象的那样完美无缺。好像完美的，往往都随带着烦人，可一个劳心费神的烦人，也许就是一个成熟的夏天，一个收获的金秋，一个安然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