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面三哥

　　○严家梅

　　花面三哥今年65岁，是我儿时邻居，住在我家斜对面，只比我早出生两个月零三天，排行第三，我自然要叫他三哥。他小时候出过天花，那时节咱们乡没有医院，乡亲们更没钱看病抓药，于是便落下了一脸麻子，故以大伙都呼他花面依弟或者花面仔。

　　好容易盼到了穷人翻身的日子，花面三哥家分得了几亩田，生活渐渐有了起色。可是好景不长，全家的顶梁柱、他的父亲突然得了急性肝炎，花光了几年的积畜，还背了一身债。三哥也由此辍学去了外地打工，给修路的包工头敲石子。这时，大家叫他就两个字：花面。

　　后来，三哥娶妻生子，有了妻子的帮衬，生活才慢慢缓过劲来。

　　到生产队“散伙”大伙种上责任田后，乡亲们挣钱的路子宽了。三哥的一对男女也长大了。一家人没有吃闲饭的，打工的打工，做生意的做生意，渐渐地银行里有了存款。三哥打算着把那几间旧土屋拆了，盖上一座小洋房，再张罗给儿子娶亲。这光景，乡亲们对三哥可好了，见面总对他笑，叫他花面三哥。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两千年那年，三哥的妻子，也就是三嫂，却得了宫颈癌，住院、开刀、化疗，花了十几万钱，让三哥修房娶媳妇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原本有了奔头的一家又陷入了贫困之中。

　　前几天，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听说三哥住院了。第二天我赶忙买点牛奶和水果上医院探视。到医院一看，三哥因为多年劳累，加上营养不良，得了股骨头坏死的病症，医生说要治好这病，最后只能置换人造股骨头，算起来医疗费用大得惊人！我正担心三哥这回又要因病致贫了。三哥却显得胸有成竹，说：这几年男孩做建材生意顺风顺水，赚了一笔钱；女儿更是做买卖的好手，做售楼小姐时被老板儿子娶去，前日说不管花多少医疗费，都由她夫妇承担。何况现在农民参加了农村新合作医疗，医疗费“公家”可以报销一部分。三哥还在病榻上告诉我，几年下来，他家的小洋楼终于盖上了，虽然装修得不豪华，但也不算寒碜；前年媳妇也进门了；女儿还给他添了一个白胖胖的外孙。

　　说话间，从老家专程来看望三哥的乡亲简直排成了队，大伙一叠连声地向他问好，一口一个“三哥”，“花面”却再没有人提起。我想，要说原因，除了年龄比以前大外，更主要的是，三哥现在是有身份的人。 想到这里，再细看三哥，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泛起了光，那年青时碍人眼的麻点，似乎也不那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