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兔子

　　“你非要我死不可吗？”他说。

　　我狠狠盯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说的，我非要他死不可。

　　我一手抓住他，一手拿只大铁锤，大踏步来到附近的小树林里，要用铁锤打死他。他眼里很安详，没一丝惊恐，没一点反抗，甚至咧嘴在笑。这可恶的兔子。

　　“我到底怎么了？”他又问。他是只兔子，很漂亮的白兔。丈母娘让我杀了他。他眼睛大而亮，我听到了从这里说出来的话。

　　“到底为什么要杀我？和我说行吗？”他那么信赖的看着我。

　　怎么了，你自己不知道吗？我叹了口气。你来我丈母娘家里前在哪？在我小姨子家吧？你来我小姨子家前在哪？在她婆婆家吧？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吧？

　　“他们都那么喜欢我。——你也是。”

　　是啊，他们都喜欢你。小姨子婆婆牵着孙子在市场上见了你，小孙子就不肯走了，于是把你买回，他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把你送走时放声大哭。小姨女儿小惠和我家远远也把你爱得不得了。你白白的毛，红红的大眼睛，长长的耳朵，太可爱了。——说这干吗，我就是要杀死你。

　　“我也在想为什么他们喜欢我，还要不停的把我送人，——还要杀我！”

　　我告诉你吧，我小姨婆婆住在城里，没地方养你。我小姨也是，我丈母娘也是。就那一点点地方，把你养在哪儿呢？只好养在阳台上。没兔舍，只好让你在纸盒里安家。你把屎尿撒在盒子里，腥骚死了，要多难闻有多难闻，叫人怎么过啊，只好把你处死。

　　“啊，原来为这个！我怎么不觉得难闻呢……我不撒到家里行吗？我像你们一样上厕所行吗？——我不会，你教我，好吗？……不行，我习惯了。改不了了。呜，你们就为这么一点事，要杀我？”

　　我沉默，我早该行动了，我的铁锤却举不起来。

　　“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养我？”

　　我忧伤地看着他，无言。

　　“我没薰着你，他们天天被我薰都不杀我，你却要杀我。”

　　你以为我愿意杀你啊。我丈母娘送你又没处送，自己想杀你又动不了手，只好叫我这男子汉了。不然，你教我怎么办。

　　“那你放了我，让我在外自生自灭，好吗？”

　　放了你？我怎么跟丈母娘交代？人家要知道了，不笑话死我！我还有面子吗？

　　“你的面子就比我的命还值钱吗？——我想不出你是这么软弱，还是这么高大。”

　　忽然听到小惠和远远的说话声。我是瞒着他俩出来的，他俩每天一放学就来看兔子，远远在梦中都念着兔子，他们来了会坏事的。我赶紧举起铁锤，使劲向兔子的头上砸去……

　　他眼里再也没有了语言，只有悲哀，像在说：“你真软弱……”而流血的嘴咧开，像是在笑。这只该死的兔子。

　　我的手无力地提着他。只听得有人在说：

　　“你杀兔子了！啊，我的兔子！哇……”

　　“你不是我爸爸，你杀了我的兔子！”

　　“你不是我姨父，是刽子手！”

　　我没有理他们，小孩子嘛，过几天就会忘记的。

　　丈母娘的手艺很好，做的兔肉很香。我只吃了一口兔肉。小惠和远远一口也没吃。这只该死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