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的故事

　　○ 魏名庆

　　花生，又名落花生，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其果实也叫花生。果实实在是好东西，可生吃，也可煮了吃或晒干后炒着吃，味道十分可口，又可以填饱肚子，更重要的是这种果实可以榨油，花生油是优质的调料，炒菜煎鱼少不了它。

　　我家在龙高半岛南端，是靠海小村。解放时我不到3岁。当时农民单干，家家户户都种花生。

　　那时花生产量不高，因为没有化肥，没有水利设施，十天不下雨，就晒得叶枯花落，难有好收成。遇上丰年，多收三两百斤，须运到高山镇卖掉，换点钱用来购买日常生活必需品。因此，那时无论大人小孩，享用花生果的并不多。

　　那些年，在崎岖不平的村道上，偶然会看到一两个大人或小孩，破上衣口袋里装着晒干了的花生，一边走，一边摸出花生悠闲自得地享用。我羡慕死了，但只能偷偷咽下唾沫，把自卑和无奈全部封闭在肚子，不敢有享用的奢望。我知道，家里一口大陶缸里封藏的优质干花生，是花生种子。老人常说：“吃种籽，没好死。”种子如此重要，但母亲有时实在不忍心，瞒着父亲偷偷打开缸盖，抓一把花生装在我小口袋里。我又惊又喜，用小手按着，生怕丢了。现在想起，那半小口袋的壳花生，最多不过二、三十粒，但当时对我来说，无疑是一次极为难得的盛宴。

　　不管是在家还是在村道吃花生，从满足口腹之欲上来说，效果同样。但我知道，花生还有个功能，必须在有人看到的地方才能发挥出来，那就是显摆。因而我偏在村道上吃这些花生。

　　左邻右舍房门前，常有小孩玩耍。我放慢脚步，从口袋摸出一粒花生，放在口里用牙齿轻轻一咬，两瓣花生壳前端就裂开，然后用手轻轻取出一掰，取出花生米放入口中，边走边慢慢咀嚼，细细品尝那独特的味道，并用眼光扫视路边的大人小孩，看他们是否在拼命咽下唾沫，看他们如何目不转睛打量我的口袋，对我家的经济实力重新作出评估。

　　那时，我的自信心和自豪感徒然上升，往日的沮丧和悲哀一扫而光。那时，阳光格外明亮，天格外蓝。真该感谢母亲，那偶然提供的一把两把花生，让一个未满十岁的儿童坚信，自己与小伙伴对比，并不缺少母爱，自己家业有可与别人家抗衡的不可小觑的实力。

　　这些对我的一生太重要了。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我时刻提醒自己：别人有谋生能力，我为什么不行？我并不缺少什么呀！

　　十多年前，我的家庭就告别了农耕生活。每年花生收成季节，乡下亲友隔三岔五送来一袋又一袋花生，一家子吃了整整一年还吃不完。我妻子对他们说：“你们种花生辛苦得很，以后别再拿来了！”他们说：“别说这话，我们是吃不完才拿来送给你的！”妻子就不再说客气话了，她知道乡下亲友家花生真的吃不完，这些年花生产量高，各家各户又不靠花生卖钱，挣钱门路多得很。

　　然而，不知为什么，我现在无法品尝出花生当年的那种滋味，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