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开始的地方

　　（康弘）以前虽然听说过福清的诸多美妙，但如果不是在2019年这个时间点上访问福清，我不会觉得这个城市对我们会有多么重要。然而历史有时就是这样。一个城市对人们产生作用，正是因为在某个时间节点里人们关注了那个地方里的一些人和一些事。在我们对人类的未来和世界发展方向产生过分焦虑的时候，我随一行作家来到福清采风。几天的走访，让我们对许多事情豁然开朗。

　　一入住酒店，立即就被这么宏大的地方惊着了。这个名叫永鸿温泉度假大酒店的酒店有着华丽的配套：拥有一个植物园、一个野生动物园、一个赛车公园和一个水世界。在宾馆绿树成荫的院落里，布满各种功能的露天温泉。它的演出大厅也是华丽得如同维也纳金色大厅。这是位早年离开家乡去海外打拼的福清人人林智滔、林雄申父子投资修建的。酒店从各地引进了许多珍稀的植物和野生动物。酒店经理如数家珍地介绍每一株树的时候都曝出了一串让人惊叹咂舌的收购价格数字。

　　据熟悉福清人的人说这就是福清人。因为福清大部分地区或是山峦叠嶂的山区，或是海岛熔岩的石岩地貌，除一、两个小镇能种植小片稻田外，大部分地区只能靠种花生、番薯过活。再加上这里气候十年九旱，“两片地瓜一锅水”、地瓜加“蚵仔”，是那时福清人的日常饮食。因而有福清人被贬以“福清蚵”的称谓。当然也有人认为“福清蚵”引申了福清地方曲种“福清歌”的同音。或者如旧时福州谚语所说：福清糕，美食糕！来调侃福清人不懂也不会做好吃的东西。这又是个与贫穷有关的悲催的故事。

　　既然家乡贫穷，难以生存，福清人只能外出讨生活。在一贫如洗和难以为继面前，背井离乡是最好的选择。那时辛苦求生的他们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是福清人。不料这些“福清蚵”人穷命贱却生命力极强。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活下去，并且活出个样来。翻看福清人的业绩，可以看到一串串的“王国”数据：“福清哥怀揣300元，创造一个建筑王国”“福清哥在小山坡上建起皮革王国”“福清哥摆地摊摆出个服装王国”“福清哥打造出水产活鲜王国”……福清人一出手，就惊动海内外：福清人在印尼创造纺织品王国，福清哥在多伦多打造急冻海鲜王国……在各个行业的顶端，总有福清人的身影。福清人成了大老板和有钱人的代名词。他们在世界各地创造财富，寻找机遇，把理想变为现实。他们吃得苦中苦，创造了许多奇迹和传说。

　　然而在外面赚了钱的福清人不像别的地区人那样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地奢侈消费，他们只思念家乡的海蛎汤和蛏汤，还有裹上地瓜粉放点酸笋的乡愁滋味。等到有出人头地，衣锦还乡的那天，他们会把所有的积蓄用在回来为家庭建房，或者给家乡投资上。要在家乡建一栋房子，把赚来的钱用于家乡，这几乎成了海外福清人的执念。很多福清人就是如此一代代循环往复地演绎着出走与资本回乡的流动。他们大部分人表现出对乡亲豪爽且仗义，一副大哥的派头。他们出了国比在国内还爱国，喜欢当各阶层的“大哥”。在乡绅制度普遍衰落的今天，福清人却把乡贤工程做得如火如荼，让人们看到一些传统乡镇管理方法的复苏。人们开始称他们“福清哥”。

　　我在来福清之前就听说过这个位于闽东只有130万人口的县级小城市竟然有90万人遍布全球。正像人们说的那样，有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有福清人。福清成为名符其实的侨乡。福清人勇闯世界，敢为人先的能力让人们对他们的认识作出改变，让世界人民看到了这哥不是白当的。在整个国家处于开放互通还是关闭自足的选择中，这个地区的发展情况无疑受到更多人关注。

　　随着福清人在不同时代称谓的变化，从“歌”到“蚵”到“糕”再到“哥”，同音不同字，却可以看到福清的历史流变，这小小方块字的一小变，却是改变福清人命运和其在世界格局中的一大变。

　　福清就是这么个神奇的地方。不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人，一到了福清，便可创造出不同凡响的辉煌的业绩。当我们一边品尝着光饼，一边回忆着它的初创者戚继光这位明代名将的山东汉子，他在福清时曾勇武地抗击了来犯的倭寇，动辄斩首倭寇数百至数千，最高战损比1:667，创造了冷兵器时代战争的奇迹，也平定了多年困扰东南沿海的倭患。后来戚继光移师北方抗击匈奴，却沿用了秦朝修建长城的办法，大修高墙，以期通过林立的堡垒和高峙的城墙抵御外寇。续建、修缮10公里的金山岭长城就是他这时的业绩之一。这段长城气势雄伟，碉楼密集，建造精美，堪称万里长城的精粹。桃春姑娘为士兵送水坠崖的传说虽没有孟姜女传说那么为大众所知，但其悲壮程度也同样令人泪目。然而这个劳民伤财的工程不但没能阻止外族的侵略，还在历史上让多个外邦长驱直入，建立王朝。续修长城与戚继光北上后陷入官场倾轧、筑墙自保的潜意识一定有着极深的渊源。长城后来成为了一个民族的符号，一个象征，它在御敌于长城之外的初心并没有实现得那么成功，却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民族筑墙拒外，克制内敛的性格。从开放的东南沿海到屏障的蓟北，戚继光的经历浓缩了中国历史的南北走向。

　　福清还是个有魔力的地方，传汉太守何任侠九子修道成仙后到石竹山显圣，托梦世人并消灾赐福。这里有“中华梦乡”的美名，曾让许多名不见经传的人神奇地美梦成真：“一日君”状元马乐，“玉带横腰”的内阁首辅叶向高，“紫靴”“尿壶”的太子太师陈宝琛，“木”“目”相撞的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他们把许多梦想中的不可能变成可能。在福清我们找到了影响当今中国发展方向的源头，慕名前来石竹山祈梦求签的人遍及海内外，众多名士祈梦应验的传说，助长了石竹山梦文化的传播。致使福清成为研究中国历史脉络不能被忽略的地方。它出现过或者启发过一些能够改变历史进程的人，它也曾创造了许多历史的纪念事件：无论是隐元东渡、林则徐虎门销烟，还是戚继光海口抗倭。这一个个的个体，创造了福清的历史。或者它还将不断创造新的能够留存历史的事件。2019年世界发生了太多的事，其中有一些事一定会被载入史册，而福清也必然会因为一些事件和思想起源写入中国命运的历史。

　　当福清人把自己像种子一样撒满海外的时候，我来到这个梦开始的地方，在石竹山默默地祈祷着这片大地、这个星球能够得到康宁，并希翼着这个梦的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