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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灯舞

2009-08-12 16:16:47来源:福清民间文学  作者:花明 谷峻

  福清县东海之滨的红礁和港南两个渔村,今年的元宵夜又举行了龙灯盛会,空前热闹。

  两村都摆出十头巨龙,平列两行,齐头并进。每头龙的“肚子”里,挂着八八六十四盏点着红烛的玻璃灯,通明透亮,龙身由十个渔家青年用“龙杖”撑着。龙的前面,各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高举着“龙珠”--八角绣球灯,随着乐曲舞动,一上一下,忽左忽右;龙头跟着俯仰摇摆,巨龙也随之起伏欢跃,如在浪里遨游。龙阵过后,各家各户扶老携幼,手持五光十色的花灯,鱼贯而行,一路载歌载舞,笑语飞扬。

  这晚,有两位老汉,走在龙阵的最前头,并肩携手前进,特别引人注目:一位是刚刚回国观光的老华侨陈宝龙;一位是大队长郑阿祥。老一辈都知道;从前他们是一对大冤家,怎么今天却成了亲热的好朋友呢?这内中有段曲折生动的故事,且听我从头道来。

  话说,红礁和港南两个渔村,依山面海,首尾相邻。红礁人姓陈,港南人姓郑。从前每逢正月十五元宵夜,两村渔家都举行龙灯盛会,到海边龙王庙进香,祈求人丁平安,吉庆有余(鱼)。可是,自从解放前两村发生一次流血的宗族械斗以后,再也见不到龙飞灯舞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一九四八年春节期间,港南保长煽动村里渔民多占了红礁村的海蛎滩;红礁保长就利用元宵赛灯的机会,发动本村人去砸了港南的龙灯。港南有些人认为“龙灯灭,人财竭”,是不吉利的。从这以后,两个村就时常发生械斗,双方互有损伤。红礁村的陈宝龙和港南村的郑阿祥,那时都是耍“龙珠”的好把式,二十出头,血气方刚。两人干脆拿“龙杖”当武器,大打出手。先是阿祥打伤了宝龙的一条腿,宝龙就找他算账,突然阿祥的阿爸这时气喘吁吁地跑来劝架,此时天昏地暗,宝龙以为是港南人来助战,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棍子捅了过去,正好捅在老人的心口上,只听“哎呀”一声,阿祥爹在地上滚两下就一命归天了!

  宝龙娘见到儿子丧魂失魄地跑回家里,问明情况,知道出了人命案,立刻昏了过去。好一会才哭出声来:“我的命好苦啊!宝仔你是独生子,才三岁就没爸,好不容易我把你拉扯大。可明天郑家就要来报仇了,这可怎么办哟!”等公鸡啼过头遍,娘才想个主意,捆了几件旧衣衫,趁天还未亮,打发宝龙到渔溪镇舅母家里去,向舅母借点钱,偷偷搭船走星洲、找舅舅搭救个生路。临别时,老人千叮咛,万嘱咐:“保命要紧,往后你就别回家乡了!”天亮时候,宝龙离家不到一个时辰,港南保长就带百多个手执铁耙、木棍的青壮年,把宝龙的房子团团围住,说是要“请”他去给阿祥的阿爸当“孝男”,其实是要将他填海喂鱼。几天之后,他们听说宝龙已经过了七洲洋,也就不了了之。

  再说,陈宝龙到了南洋以后,靠舅舅的帮助,讨了个好妻子,成家立业,开个小杂货店,日子也算过得去。不久,他听说家乡成立了人民政府,实行土地改革,好人受保护,恶人有恶报,乡亲们安居乐业。宝龙打算回乡探亲,顺便观光观光。后来又听说红礁和港南两村合成一个乡,乡长就是那位对头冤家郑阿祥,怕他大权在手,不会容情,不敢回乡。几年过去了,家乡成立了人民公社,阿祥当上大队长,宝龙仍然不敢回乡。每年几次给娘汇款、寄信时,信尾常常带上一句老话:“阿祥现在还恨我吗?”

  母亲多次回信告诉他:阿祥宽宏大量,办事公道,是县里的模范干部,乡亲们都拥护他。还说,平日里,阿祥常常上门来探望,问寒问暖,够关心的。有几次生病,都亏他亲自踩三轮车送到医院,还叫小女儿守在病房里伺候……娘的每一封信都叫他回乡探亲,但是,宝龙还是有点疑虑:世间哪有这样不记私仇的人?他会不会安什么计谋,故意讨好我娘,放长线钓大鱼,等我回乡,再把我送进监牢呢?

  这位年已五十六岁的老华侨,就是这样,思亲不敢探亲,怀乡不敢回乡,度过了三十几个痛苦的春秋!

  去年腊月,他接到家信,知道年近八旬的老娘重病垂危,夫妇两人顾不得许多,就匆匆赶回故乡。宝龙成天深居简出,生怕见到阿祥。不料,娘去世那天,阿祥不请自来,带领大队的所有干部参加葬礼。几天以后,当宝龙夫妇准备出国的时候,阿祥突然登门拜访,请他们夫妇到家里喝一杯酒。宝龙七推八辞都不成,只好硬着头皮去作客。原来,阿祥早已知道宝龙多年不敢回乡,是因为担心自己向他报仇。这回难得有机会见面,有意要给他谈政策,交交心,使他打消疑虑,更加热爱家乡,为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做出贡献。于是他就来个主动请客。

  宝龙到了郑家,只见桌上摆满好菜:海蛎夹光饼、糯米炖金鲟、酸菜焖鲜乌燕魟、油炸紫菜酥……无一不是宝龙从小爱吃的家乡味。他接过阿祥递过来的一杯米酒,心情激动,千言万语不知从哪儿说起。忽然他从口袋摸出一迭十元的人民币,交给阿祥,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我欠了你爸的一笔债,至今未还。这点钱就算我拿给老伯修墓赎罪吧!”说着,一串雨点般的泪水簌簌而下。

  阿祥摇摇头,硬是不肯收,坦然地说道:“自从我爸去世,我确实恨过你。解放以后,政府的政策真好,把宗族械斗的历史旧帐算到几个封建头子身上去,群众受骗,不必追查责任。你我都是糊里糊涂地做了错事,应该互相谅解。我受到教育,慢慢打通了思想,对你早就不记仇了。再说,现在是全国人民同心协力建四化的时候,还计较个人恩怨没什么意思。我是大队的干部,不按政策办事行吗?”几句话说到这位老华侨的心坎里去了。他频频点头,心里热乎乎的,眼眶湿漉漉的,把嘴唇紧紧咬着,生怕让哭声冲了出来。

  宝龙走出郑家,想出一个新主意:把这一千元钱交给大队部,作为今年元宵节的文化活动经费,建议红礁村和港南村联合举行龙灯联欢会。今年正月十五欢乐的盛会,就是这样搞起来的。陈宝龙夫妇动身出国那天,郑阿祥带干部们相送到车站,两位须发斑白的老人,紧握双手,依依惜别。宝龙表示到南洋以后,给大队汇回十万元,在龙王庙的遗址上,兴建一座渔民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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