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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祖母

2017-07-12 10:16:57来源:福清新闻网  作者:翁智敬

  (作者:翁智敬) 祖母,在清明的前一天没有留下半句嘱咐就安详地驾鹤西去,像是要去赴一个约定似的,而81高龄的她这一去,已是8年零1个月,在这期间,我总觉的祖母还在,还在那间灰墙黛瓦的小屋里忙碌着,我随时推开吱呀的小木门,慈祥的祖母就会出来迎我,问我吃了没有?

  祖母,是从大福州被送养到小山村——凤迹,村名好听,凤凰栖息的地方,却是一个偏僻边远的山坳,环村皆山,唯有一条山路千回百转地通向外面的兴化湾,60多里路,一来一往就要一天,极为不便。祖母,因抱养时不慎将戴在身上的出身符丢失,无名无姓无娘家,因循就姓——翁。

  祖母极爱干净。每晚临睡前都照例把桌椅碗柜灶台清洗一遍,第二日凌晨也必定会把桌椅碗柜灶台再清洗一遍,祖母说晚上难免有蟑螂、“灶鸡”乱爬。而左邻右居或客人坐过的椅子,祖母也绝不会让我直接坐上去,一定要等人散之后,清洗了才让我坐。祖母的斗笠带永远是全村最白的,衣服永远是全村最整洁的。洗衣服,祖母一定是在水头,绝不会在水中、水尾的,祖母说别人洗衣流下的水不干净,多走几步路,得个干净。

  祖母操持家务是一把好手。一家老小八九张嘴,就靠着挣大队的工分熬日,年年都是超支户,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我家最多只能沾五件,一分钱都要掰成几瓣用,醋茶就别指望了。后来包干到户,全家人也不过是一年四季在几块田里“翻来覆去”折腾口粮,解决温饱问题,加上我兄弟仨要读书,那份清贫可想而知。没有油,剥一把花生米,在锅中爆香,压出油花,炒芋入米,就是一餐芋头饭。线面,虽说每年也是做了一大水缸,但全家人口多,那也是有限公司,要俭俭吃才能熬过年头。每次煮面,都是挑节日或雨天,每碗面都是看起来一碗夹起来一叉,碗底不是卧着地瓜就是薯片,上面铺着一些面来撑碗面,还要顾门风,先把卧着的地瓜、薯片先吃,最后才吃面。祖母绝不会把菜帮萝卜叶扔掉,而是集中腌成酸菜,靠墙一溜,一缸一缸摆着,那就是一年四季就饭的指定“御用”标配。夏天,山间的竹笋,那绝对是美味佳肴,但往往祖母都只是让你尝个鲜,浅尝辄止,绝不照次,大部分都要切片腌成笋丝,留着一年用。祖母腌的笋丝是全村最好的,酸咸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太咸,减一分则太酸。祖母先把刚采回的生笋切成细片,浸在泉水里,每一两小时换水一次,等生笋苦水吐尽之后,就入缸腌制,一边入笋片一边撒盐搅拌,并不时用指头点水尝咸淡度,功夫精妙全在一点一尝间,不可言状。封缸十来天笋丝就大功告成,以后的日子,笋丝即当菜也可当醋。每天吃饭时,祖母总会把一碗碗饭盛好端上桌,等全家人入座。菜咸了,祖母第一个站起来去兑;菜淡了,祖母第一个站起来去加盐;菜凉了,祖母第一个站起来去加热;饭要再盛了,祖母第一个站起来去再装;饭吃完了,祖母第一个站起来去清洗……就在这不断的坐站循环间,祖母也就没有吃过一餐的安稳饭。而从我记事起,祖母就没有参加过一次亲戚朋友的酒席宴会,总是以种种借口推托。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了,像鸟儿扑棱棱地一只一只离开了生养的巢,离开了慈爱的祖母,到外面去工作去生活。祖母却从未随我们的脚步到过村外,一直坚守着这个家,但我们总觉得祖母的眼睛跨越山山水水时时在关注着。祖母渐渐老了,老了……我们给她老人家的零花钱,她都攒着,然后找个由头,蒸炸着各种家乡美食,变着花样分发给那些常到家里陪她聊天的老人们,而自己基本上是一年四季吃地瓜饭、薯片饭。所以,祖母叫“阿资”,倒是实至名归。

  ……

  如今,祖母频来入梦,可看她时,却祖母在里头,我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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