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和鱼丸

　　（作者：陈新） 我出生时，外公已过世七八年了。在母亲对外公的回忆中，我知道了他是一个富有爱心，刻苦耐劳的人。我最难忘的，是母亲讲的外公和鱼丸的故事。

　　在我母亲六岁那年，外公结束了拉菜去福州卖的营生。经邻居介绍，在海口食品站揽了个活，负责把食品站的猪和牛赶到县城古夏巷的食品站去屠宰。他天天都很辛苦，很累，可是总吃最稀的米粥、最差的菜，有时连菜都让给孩子们吃。问他什么最好吃，他会笑笑地说，最好吃的当然是鱼丸。据母亲说，尽管最爱吃，可外公一辈子没吃几个鱼丸。

　　当母亲提起六岁那年的一件事，总是自责。那一天，外婆去山里走亲戚，外公也正好赶牛去县城。因为去山里做客要翻过好几座大山，再加上我母亲年纪小，外婆就让我母亲随我外公去县城。一路上，外公又要赶牛，又要不时把我母亲背到背上走一程，那辛苦程度可想而知。到了县城内，人非常拥挤，在外公忙着吆喝牛时，第一次去县城的母亲因为好奇，在后埔街走丢了。外公赶紧把牛赶到食品站，心急火燎地回头去找，终于在十五落巷子里找到我母亲。此后，外公担心我母亲再走丢了，就一路背着我母亲回家。让母亲永远难忘的是，那天，外公竟然买了一小碗鱼丸让母亲吃。那是母亲生平第一次吃鱼丸，太好吃了。后来母亲问外公，“为什么那天买鱼丸给我吃呢？”外公说，那天本来你丢了，那就没了，可是找到了，我又捡到一个女儿，好高兴啊，就买给你吃。可是母亲记得，鱼丸全让母亲吃了，外公一个也舍不得吃。母亲后来总说，自己那一次让本来就累的外公累上加累。

　　在外公生病时，他很想吃鱼丸，外婆借钱买了几个煮给他吃，但他却吃不进去了，一吃就吐出来，估计是得了食道癌。也没钱拿去医治，就躺在家里拖延日子。面对一生都吃不上几个的美味鱼丸，却咽不下去。听着，都令人伤感呢！

　　外公的病拖了几个月，在他五十九岁那年，也就是1965年的大年廿九晚上过世了。三十早上，家人匆匆买了一部最便宜的棺材，以最简单的方式把外公安葬了。在外公墓前，献上一束鲜花，摆上一碟鱼丸，母亲念叨着：“阿爸，我给您准备了您喜欢吃的鱼丸……”

　　外公一生都没有照过一张相，我也无从知道他的容颜，此刻，一幕画面在我眼前浮现：一个黑黑瘦瘦的身影或赶猪牛，或拉菜，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