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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娘

2017-03-29 13:22:15来源:福清新闻网

  (作者:陈 盛)冬天的田野,一片苍茫萧条。远远地眺望,可以看到一条曲折的河流绕着林子走。

  泗水村就藏在林子里头。

  冬天的泗水村,充满诡异而浮躁。

  今天刚拂晓,泗水村就来了外人——娶不到老婆的徐老汉家里来了一个四川女孩儿。传闻女孩儿白白净净,靠着墙壁斜签着坐,整个人都让两只长腿给顶了上去。

  徐老汉家里有什么啊?除了一间瓦房,就剩一亩三分薄地,这老牛还吃起嫩草来了。这个四川女孩儿,要不是长得歪瓜裂枣,那就是徐老汉坑蒙拐骗的。

  女孩儿来的第二天,大家就心照不宣地来到徐老汉的家。

  徐老汉不在家,他给门上了一道锁,这就更加证实了大家的猜想。

  有人看到,徐老汉天没亮,就挑着簸箕跟着村东头的几头大肥猪转悠了。乡里的化肥又贵,徐老汉对村里的这几头大母猪跟着紧,就怕它们屙的屎落到别人的簸箕里去,庄稼还靠它追肥呢。

  大伙儿迂回到徐老汉家的屋檐下,两扇窗户敞开着,大家踮起脚尖,伸长脖子,马上又一惊一乍起来。

  女孩儿没有想象中的大哭大闹,却比传言的还要高挑,她掩卷沉思,几个读书娃娃眼尖,一下子道出书名--《西厢记》。

  什么是《西厢记》?就是写两个人的爱情,红娘在中间牵线搭桥。哦,徐老汉不简单,娶了个红娘回来。徐老汉的光景过得这么破烂,留得住这红娘吗?这读书的红娘,不能把光景过好,留着什么用啊?那都不重要,关键能给徐老汉生个娃也好啊。红娘若不是不愿意留,徐老汉跟鬼生娃去啊?也是也是……接下来,村里关于红娘的传闻便多了起来,徐老汉把《西厢记》一页一页撕了起火;红娘提着大桶小桶的衣服来到村子前的小河边,有人在林子里鬼鬼祟祟地偷窥;红娘梨花带水的,担子在她的左右肩膀上碾压;红娘挑着东西下地去,半道居然没有撂挑子……徐老汉也变了,衣服整洁,人也精神起来,知道嘘寒问暖,逢年过节也跟着大伙儿往家里提鱼提肉。一年过后,一个大胖小子呱呱落地,粮食破天荒地装了几大缸,徐老汉喜得合不拢嘴。

  红娘这哪里是外乡人了,有人指着村子前的那条河,谁能告诉我,这条河的水,从哪儿来的,又流向哪里去?还有人说,外乡人人咋地,小蹄子加了夜草,不一样地给你生娃给你操持家庭?

  十二月的一天,这一天对于红娘来说,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红娘赶集回来,天寒地冻,田野一片荒凉。在一个山坡处,一个后生将她拦住。红娘正思忖着如何解围,后生将一封信丢在她的手上,然后慌不择路地逃窜。

  红娘有点紧张,又有点生气。这个后生她熟悉,名叫伢仔,父母早亡,叔叔拉扯着,高中毕业后在家务农,也是缺穿少吃的主儿。当年他一眼认出红娘读的是《西厢记》,这是他给红娘的第五封情书了。

  这是孩子的一颗纯洁的心,红娘设法让自己安静下来。可是,仍然感觉脸上烧得很,可能是裹着头巾的缘故吧,她将头巾也一把扯下来。

  当天晚上,红娘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捱到天蒙蒙亮,就是红娘侧着身子,徐老汉也看出一点端倪了。

  想家了吧?红娘突然转过来,眼里噙满泪水。徐老汉抓着袖子给红娘擦眼泪,红娘的眼泪却越擦拭越多。徐老汉慌了,我知道,你委屈了,你一个多好的娃,嫁给我这个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老头。红娘什么都不说,只是拼命地流眼泪,拼命地摇头。

  第二天,红娘就回娘家。红娘经过村口的小河边,突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往西而去的河水,又看了一眼炊烟袅袅的村子,然后跳上一辆开往火车站的拖拉机。

  好几个月,红娘没有音讯,有人奚落徐老汉,说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整个冬天,徐老汉的脑袋垂到裤裆里。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村口的稻苗碧连天,红娘回来了。红娘就是红娘,她带来了一个跟她一样的秀气、高挑的女孩儿,名叫翠儿。

  红娘给伢仔带来一个媳妇,迎亲的那天,吹吹打打,翠儿从红娘家里上了花轿。伢仔叔侄感恩戴德,当晚破天荒地“放浪形骸”,喝了个酩酊大醉。

  伢仔将红娘当亲人,伢仔的媳妇把红娘的家当娘家。两家处得跟一家人似的。

  红娘闲时又将许多书籍收拾了出来,一天翠儿来看她。半天不说话,临走时候,幽幽地说,姐,我要是能够像你那样识得字,死了都情愿。

  接着,翠儿竟少了来往。

  彼时,泗水村里村外的外地人如织。泗水村的河水一进一出,泗水村的春天走了又来,花儿已是枝头俏。

  陈盛,福清人,旅居南非开普敦,开普敦福建同乡会副会长,《玉融文学》总编,《中国魂》小说编辑,有文章在《福建文学》《辽河》《天池小小说》《浙江小小说》《河北小小说》《福清文学》等刊物发表,致力于中华文化在海外的传播与发展,以“没有新意不做文章”为小说与散文创作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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